[许言] 暴雨将至-白菜

2017-12-24

[许言] 暴雨将至

恋与 / 2017

＊写给自己和朋友，烦请理性避雷

突然倾盆而下的大雨打断了李泽言的思绪。

写字楼楼下的人们被雨水驱赶着奔跑起来，不必奔跑的人便撑开伞。其中有一把伞下是那个电视台的姑娘，他知道，在L市多雨的季节里他已经认得那把伞。但重点是这个多雨的季节里，他也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那把伞下不只她一个人。

“……26岁，Brain Theory & Neuroscience的PhD，发过五篇Science，现在挂在LY大学下面做脑科学教授带博士生，自己有一家中外合资的研究所，研究领域属于脑科学里的高精尖，最早的战略投资人是西蒙基金，他们总投这种怪东西。我个人的判断是没有必要投，他们做的甚至都不是脑科学里最接近商业的人工智能部分，很偏，个人能力再强，十年内都很难实现商业变现……”魏谦在李泽言的办公桌前站得笔直，翻着自己的牛皮记事本汇报对一个叫“许墨”的人的调研结果，但他的老板反应很怪，甚至魏谦都不能确定他一直在听，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汇报方向可能很有问题。

魏谦很敏锐，他果然被李泽言厉声打断。

“投？怎么可能。魏谦，三天不做直接汇报，你的汇报基本逻辑都差到这个程度了？”

魏谦在心里撇了一下嘴，客观事实罗列加Brief Comment，没毛病啊。好了好了明白了，私人侦探民间小报的方向。

“说是LY脑科学最年轻的教授，带的博士生好多年纪都比他大，业余生活还挺丰富，凌晨两三点还能从交通监控里看见他的车牌，学校有人挤兑他说肯定是活儿都压给下面学生做了……”

“学界悲哀！”李泽言冷冷地评价。

但魏谦明白自己算是找准了方向，每当自家总裁开始四个字儿四个字儿的说话，就说明这老虎是在被顺着毛捋。他赶紧接着往下说：“我们发现他的常住地址和学校登记的不一样了，他最近搬了家，最新的住址是长生北路塔园公寓1403……”

李泽言眉毛一跳。

“……如果没记错的话，就是悠然小姐的隔壁……”

“斯文扫地！”

魏谦应激反应式地迅速准备接受总裁暴怒，然而他却仿佛永远停在了这个「准备」中。微微放大的瞳孔，手中抬起三寸的笔记本，被暴怒的李泽言摔落却还没来得及落在羊毛地毯上的那支登喜路，空气中的微尘，全都锁在这一刻，午后2点41分。

时间暂停了，世界毫发毕现。

这是李泽言的Evol能力，浪漫得与他这个人格格不入。

当然，这个当下言情影视剧作里屡见不鲜的浪漫能力，确实也给他的事业带来了诸多便利，毕竟这个残酷的行业希望身在其中的人无论面对什么都随时好整以暇。随着他越来越独当一面，用这个能力来给自己一点空间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现在却用来试图阻拦写字楼下一对即将乘上同一辆计程车的男女，他恨恨地埋怨自己：“大材小用。”

李泽言整理了一下袖扣和脸上冰冷的表情，推开写字楼底层的玻璃门。

被人为暂停的大雨里，门口站着的女孩显然不知所措。

她是个Evolver，也知道李泽言的能力，在世界暂停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就抬头向写字楼的顶层望去，尽管谁都知道她不可能看到写字楼厚厚玻璃幕墙后的李泽言，但这一眼却让他很受用。他喜欢当他意图去做什么，对方迅速意识到他存在的这一刻，他享受这种威压。

“李泽言……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下雨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吧。”

女孩睁大了眼睛，显然因为华锐李总裁这种极端罕见型的温情惊吓，脚下的细高跟一个趔趄，手里的文件滑落一地。她连忙蹲下去捡，李泽言无奈。

他最近对眼前这个电视台的女孩确实有些介意，但不是因为这种“蠢得可爱”，大部分还是因为小时候的一面之缘，或者更准确的说，一命之缘。他不只一次在楼下见到她和许墨在一起，也不只一次地用「时间暂停」和各种烂透了的借口强行介入。但这种强行介入到底是因为对这女孩的介意，还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就对眼前这个年轻教授看不顺眼，他也说不清楚。

他抬眼看向街边静止世界里的许墨。

合身西装，呢子大衣，因为绅士风度被淋湿的半面肩膀，带着笑意的温柔眉眼，这是客观世界里的许墨教授，人畜无害。“符合一个斯文败类应有的英俊”，这是李泽言评价体系里的许墨教授，一切都要从「斯文败类」伸发开来。

“你现在要去哪里？”李泽言不由分说的掏出手机。

“可是我们已经叫到车了……”女孩怯生生地答道。

我们。李泽言眉头解锁，又看了一眼许墨：“你喜欢这种的？”

女孩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和许老师不是这种关系。”

“有空和这种无聊的学界人士谈天说地，不如赶紧回去做做你的节目，不要以为给你的投资投决会初审过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唉，当然没有……这就是要回节目组了，车已经来啦，就别麻烦司机了。”

说不清是不是因为对方否认的态度还算良好，李泽言决定今天小退一步，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他转身打算回写字楼，却又看见许墨面前的计程车因为急停而溅起的泥水还滞在空中。他眉头一皱，走上前去把许墨手里半收的雨伞调了个角度，挡在泥水和他的灰色西装裤之间。

没办法，他的强迫症可是重度的。

毕竟世界还在暂停，他什么也无须顾忌，脑子里只有简单的生理感受——许墨的手心，热的。这时候的李泽言可未曾想到，自己这一个简单的贴心举动，也许就是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今后数十年纠缠的根源。

坐在上升电梯里的李总裁心念一动，世界继续运转，城市又重新被雨声笼罩。

黄昏7点03分，华锐集团总裁办公室。

“总裁，这是这周的存续项目投后管理总结报告。”魏谦将A4文档放在桌上。

“好，你下班吧。”周五应该早点回去。话总是只说最硬的那一部分，这是李泽言的坏毛病。

“好，总裁您也早点回家休息吧。”魏谦望了一眼外面的天气，不禁问，“您带伞了吗？好像一会儿还得下雨。”午后已经下过一场了，本以为之后就是好天气，没想到现在窗外仍旧阴云密布，将残阳一点血色的余辉逼仄在地平线上，一副令人透不过气的光景。

“有。”李泽言头也不抬。魏谦识趣地准备离开，却又被他叫住，“等等，今天那个脑科教授又是为什么来华锐？”

“是徐总有一个大数据医疗的股权项目，里面有点神经学科的技术部分，专门请了许教授过来帮忙说明。但是今天没排上，现在安排在周一下午一点二十。”

“让他不用来了。自己的项目自己都讲不明白，华锐的钱不打这种水漂。”

“好的，那周一的整体时间表我现在就重新排给您。”魏谦从不质疑李泽言的任何决定。

“周一上午排给我，你走吧。”

“……好。”

魏谦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长期生活在CBD的人，行色匆匆是积重难返。

李泽言半靠在办公桌边，深深望了一眼窗外，揉了揉眉间，再松开一点胸前的领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人就开始困于自己发明的「星期」这种东西，一到周五这个时候，总是疲倦与懈怠。说到底只是个时间刻度而已，李泽言自嘲地挑了挑嘴角，从口袋里抖出一支烟。

原则上这里不让抽，但人总得活得有点缝隙。

突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魏谦又忘了什么？李泽言皱眉，藏起拿着烟的右手：“进。”

门外却是个李泽言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人，得到许可后他施施然推门进来，施施然脱下他的大衣挂在李泽言的衣帽架上，自然得仿佛已经来过千遍万遍。

“许墨教授，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您这样冒失的行为我已经可以叫保安了。”

“啊，对不起，如果觉得我太冒失，我为我的冒失道歉。”站在门口的男人温和地举起双手，稍稍偏头，一脸失落，“但李总裁竟然说我们只是初次见面，我实在是有点伤心。”

“一派胡言。”李泽言有些恼，这是他生活中少有的懈怠时刻，他并不想在这样时间的缝隙中面对这样一个不速之客。这点恼意在缝隙里埋下了种子，在许墨这副潇洒做派的浇灌下肆意生长，让这石间的缝隙越碎越大。他稍微需要点时间回忆，也许就那么十秒钟，回忆究竟这个男人凭什么能像现在这样站在自己的衣帽架边上，指责自己说他有点伤心。他揉着太阳穴暂停了时间。

抬起头李泽言却怔住了，是自己现在太累了吗？

许墨好像并不为他的四字箴言所动，正在摘下脖子上厚厚的羊毛围巾。

李泽言终于在数次尝试未果之后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是Evolver。”

“我们总是在雨天里见面，真是很巧。”许墨避重就轻，一双似笑非笑亮亮的眼睛。

李泽言把牙都快咬碎了。当然在雨天见面了，因为他几次都是在看见他们共用一把伞时强行干涉。但其实面前这个男人从头到尾都从未被他影响，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被戏耍的愤怒。

“我们见过这么多回，我想彼此也都知道名字，以为不需要再做什么自我介绍，我为此道歉。但我想总是打扰别人的二人世界也不是太有礼貌的事情，就当我们扯平好吗？另外，其实配合你创造的那个静止世界，我也是稍稍有点累的。”

许墨的这句话终于将李泽言脑中最后一根弦压断，他根本不想再和许墨多废话一秒，他解除时间暂停，手直接伸向办公桌上的警铃。却不想本来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许墨已经如同瞬移一般的欺身上前，将李泽言锁死在双臂与办公桌之间，右手中有不知形状的利器，在某个瞬间反出了残阳的红光。

许墨太近了，李泽言都能感受到他黑色短发上雨后湿润的凉。

“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无聊的学界人士，不是吗？”

许墨还是笑得人畜无害，如果忽略他顶在自己两腿间那个强硬的膝盖，李泽言简直都要信了。他瞄了一眼许墨横在自己脖颈不远处的不知名武器，发现竟然是许墨不知何时从自己胸前拿走的登喜路Sidecar，银亮的笔尖，精致的滚花。他抬脸嘲讽地问：“表里不一是你的Evol吗？”

许墨并不生气，事实上，很难想象他生气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