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阿里] 玫瑰旗-4
第四节 进退维谷
阿里巴巴醒来的时候，满口满鼻全是埋在地里烂掉的干草臭味。他顶着头后枕骨的钝痛支起身子，立刻带起一阵叮呤咣啷的响——是铁链，爬满了红锈，末端的带锁铁环就套在他的右手上。身上被搜了个干净，短刀也不见了。
昏暗的屋子里又干又热，他的双唇干得发痒，金发却濡湿地紧贴在前额后颈上。难熬的巴尔巴德的旱季，这和他记忆中的几乎毫无变化。漫长的童年里，他们坐在贫民窟的屋檐下，几个月几个月地等一场黑雨。炎热的干燥灼烧着喉咙和皮肤，让每一天都无限长。
木门吱吱呀呀地被人推开，响起男人的脚步声。
他知道是谁，他不想抬头去看。
来人走到他的面前，开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关切：“你不能在王宫里待了，他们总有一天会杀了你。”这一身说鬼话的功夫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没人比阿里巴巴更清楚。
“我的刀呢？”
“你如果想要，我就拿给你。”
“那我想要。”
卡西姆一步也没挪，他挑高了眉毛，看起来足够像是个生气的兄长：“阿里巴巴，别耍小孩子脾气。我当然都是为了你好。”
金发王子仍然垂着头，他咬着牙问：“所以把我锁起来吗？”
沉默的对峙。
但卡西姆其实并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他只在能立刻见效的时候给人好脸色，于是这场对峙十足短暂。他剃掉语气里那些费劲的温情，粗暴地直奔主题：“我之前就说了，我希望你留下来，回王宫是死路一条。留下来做什么，你现在知道了？”
阿里巴巴抬起头：“你要我和你一起做贼？”
“贼？哈哈！”卡西姆仰起脸大笑起来，表情却比不笑时显得更狰狞，“你管讨回自己的东西叫做贼？”
阿里巴巴眼前的卡西姆站在逆光里，熟悉的身影，和记忆中马车带他离开时被留在原地的瘦削少年有部分的重叠。他从小身上就有卡西姆经常嗤之以鼻的“无聊的善良”，自飞黄腾达之后总想着回头能救济大家，尤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但几次简单接触后他很快和卡西姆断了联系，他再也找不见那个雷鬼头的少年，那人一身傲骨头，他后来渐渐明白他无聊的善良拂了卡西姆的逆鳞。他不愿别人给，他自己去拿。
“你先还我刀。”
“你宁可去和王宫里那些猪猡在一起？”
阿里巴巴往前一挣，手上的铁链铮然一声巨响，他冲眼前的男人吼道：“你给了我选择吗？！卡西姆！”
“你当然可以选择。”卡西姆的语气坏得陌生，“你可以选择和我一边，我可以立刻斩断铁链。你也可以选择回去当你的第三王子，那我就立刻杀了你。”
阿里巴巴咬着牙：“你不会。”
话音刚落就听见刀划出鞘的尖啸，刀刃的冰寒近在颈边。卡西姆用手抬起他的脸，他的手指粗粝冰凉：“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你还没有杀过人吧？阿里巴巴。”
卡西姆的手指上有浓重的腥味，阿里巴巴不敢深想。他的手掌捏得自己下颌骨生疼，力气大得几乎让人打不开牙关：“你不会杀我的，卡西姆。”
“你继续回去做你的贵族，猜猜我会不会？你知道我有多恨他们。”卡西姆眼里的暴戾几乎快溢出来，却又生生拉出一个笑来，“你觉得我该念旧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当然念着你了。你没见过那些贵族被锁在这里的样子，你的锁环是套在你的手腕上，他们的锁环……”他松开阿里巴巴的下颌，顺着肩臂摸上苍白的手腕，拇指在静脉处轻轻地摩挲，“……是打在他们的腕骨里。”
阿里巴巴有轻微的生理性颤栗，卡西姆看起来似乎对此非常满意。
“你放我回去，我有我自己的计划……”
“别不识好歹！”卡西姆怒吼着把阿里巴巴整个人推到背后的土墙上，磕得他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阿里巴巴深吸几口气，抬起头来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为什么当时从来不留我？”
卡西姆不答，只沉沉地看他，样子活像个要吃人的夜叉。
“为什么当时不这样留我？因为我还只是个贫民窟的穷小子，没有王子的名号？我对你来说也就这点用处了，对不对，所以你也绝不会杀我。”
卡西姆怒极反笑：“哈！这些年你倒是有些长进，没错，我是要你的名号。但你也只有龟缩在我这里苟且求条活路了，第三王子转投盗贼团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王座上那只猪猡一定很开心吧？他巴不得找个理由把你送进地狱，你可以试试从我这出去，看看是不是死得更快！”
“你——！”阿里巴巴咬着牙看他，凌乱的领口里一片莹白的皮肤，白得惊心动魄。卡西姆看着那片皮肤想起他刚回来的那天晚上，蛇一样缠在他身上的埃尔梅。他心尖上有一团热火，燎着他的胸腔一阵阵的阵痛。他伸手抚上阿里巴巴后颈的动脉，手下的皮肤温热黏腻：“我是不能杀了你，可我有一百种方式碾碎你这恶心的王子自尊。但是我不会……”他轻声絮语，“我还要你保持着这幅骄矜的样子，抬高头站到城墙上，来替我的盗贼团正名。”
卡西姆走出那间土屋子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后悔了。他足够聪明，他知道房里那个金发小子从小就吃软不吃硬，这是他一开始好吃好喝笼络他的原因，早知道会像现在这样撕破脸皮，那些根本都是不必要的破费。拿链子锁他是下面人干的，毕竟这都是被俘贵族的老待遇了。还好他们没真的把锁环打进他的骨头里，卡西姆朝地上啐了一口。
虽然人给锁上了，但他并不是没那个本事去圆，他也知道什么对阿里巴巴最管用，不就是那些旧情谊。可是他面对这个金发小子的时候，身体里的暴躁总像脱缰的野马，让他每每失控。
“赛娜卜。”他在卷烟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给城西部队的传讯。写字是和贫民窟里的游方郎中学的，字迹虽然丑陋难看，但放到今天来看却真是一项顶用的技能。
“在。”
“把这个拿给哈桑送出去。土屋里那小子，给他点水喝，别让他死了。”
“好。”
“他那把刀呢？”
赛娜卜从胯后抽出那柄包着粗布的短刀，递给卡西姆。
“去吧。”赛娜卜应声而退。
卡西姆拨开短刀上裹着的粗布，两手摸了一遍刀鞘，在手里掂量掂量，又抽出刀身。阿里巴巴太惦念这刀，他看出来了，那小子实在不擅长表演。刀已经送去工匠那里研究过一轮了，谁都看出来是把好刀，谁也没研究出其他什么花样。难道真是因为先王遗物？卡西姆皱了皱眉头，把刀收回鞘里，别在自己的腰上。
- TBC -
继续复健一下写中篇的能力
这篇极地同人，我真是当原创在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