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灰】捕风

藏原走 / 清濑灰二

*阿走毕业,灰二退役做教练之后的事

*向大家激情安利跑步番《强风吹拂》,是个人看了都想下楼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既搞cp收获快乐,还附赠健身效果(什




迈出左脚,迈出右脚,一点一点提起速度。

于是本来只会走的人,不知不觉就跑了起来。


“这两天怎么样?”茶发青年撑着下颌,笑眼一双。

“糟透了。”藏原走皱着眉头。

他从不在灰二面前掩饰自己的坏情绪,但随之而来的羞赧也是常事,让他只得垂头去看手里的杯子,好让额发遮住不自在的眼睛。他从小就不擅长倾诉或示弱,在宽郑大念书的时候,这坏毛病得到了一些矫正,因为遇上了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清濑灰二像个不可思议的黑洞,吸引所有人对他付以依赖。

“练习不顺利吗?可以跟我说说。”

你不在的时候都糟透了。这话被阿走第一万次地咽进了肚里,从嘴边蹦出两个字:“不是。”

“怎么了?王子说得没错,你最近像个撬不开的罐头。”

“你们应该少拿人做这种比喻。”

他们这些文学院男青年的遣词造句,阿走向来都难以受用。

灰二被他刺猬似的应激反应逗乐了,却也不再继续抚他的逆鳞,另起话头问道:“10公里最近几分钟?”

“28分50。”

“嗯,是大赛后的正常水平。”

灰二的身体越过桌子,自然地捉走阿走的左臂,看他运动手环上记录的数值,“不是巅峰,但也不坏。”说罢轻轻在他腕上握了握,“你不用着急,阿走,你是个跑步的人,又不是码表数字。”

藤冈刚在东马跑出5公里13分10秒的成绩,看来灰二以为他是受了这个刺激。

尽管与真相大相径庭,对方温热的手指触到自己手腕的那一秒,阿走一直梗着的肩膀还是登时卸了劲。这袭来的安心感已经是条件反射,灰二在他身边六年了。


灰二是不会把他的烦恼往那方面去想的,毕竟阿走向来是宽郑大田径队最不开窍的一个。

“也许没了那些红尘烦恼,我才能跑得像阿走一样快吧。”竹青庄里红尘烦恼最多的阿雪曾这样感叹过。当然,他是绝不会摒弃那些红尘烦恼的。

大家也都不是孩子了。夜跑完之后,他们有时几个人坐在厅里排着队等冲凉,喝着啤酒讨论跑步的事,学业的事,女人的事,身上带着热气的荷尔蒙把夏夜里的屋子蒸得熟透。大家每次逼着王子透露灰二在文学院的花边新闻,都会被灰二不着痕迹地堵回去,但阿走多少是知道一点的。因为那时候的灰二虽然已经像是这群大孩子的监护人了,但尚且还会偶尔真情流露。

那天他半夜起夜经过,冷不丁被下楼接水的人影搭腔:“你说人的感情是不是没道理的?即使再怎么痛苦,还是会执迷不悟。”

阿走顶着乱发回头,可算看清那人影是谁,开口问道:“灰二哥有过这种经验吗?”

“你没有吗?”站在黑暗里的灰二哑然失笑。

“……没有。”

“是吗?哈哈……和长跑差不多一样的,再怎么痛苦,你不也一直跑下去吗?”灰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找阿走,尤其是半梦半醒的阿走来做这种高阶讨论,于是从迷惑的发问者又迅速变回了一个传道授业解惑的成熟学长,脸上再找不见那点转瞬即逝的脆弱。

那天回房后阿走想着他的话,想着漆黑走道里瘦削的男人剪影,就越想越清醒,觉得躺着也是白费,索性穿上装备再去跑步。

长跑时痛苦的感觉,他在接触青竹庄这群外行之前,很少听人事无巨细地讲过。之前窝在王子逼仄的漫画屋里的时候,这个文艺男青年代表曾经给他做过生动的描述。

“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长跑爱好者,你们是受虐狂吗?跑上两公里之后你不觉得痛苦吗?”

阿走已经对这样的问题习以为常了,他平静地给手里的漫画翻了页:“不觉得,除非跑得比平时快很多。什么样痛苦的感觉?”

“空气从肺里被一丝丝全挤出来,刮擦得喉管发凉,心跳快把鼓膜都要打穿了,没有吗?”

“没有。”天才的残酷之处。

他在半夜的操场上刷起了圈,刻意把步频拉得比平时快很多,感受王子所说的空气全被挤干,心跳一声声打在鼓膜上的感觉。这就是走廊里那个人现在执迷不悟的感觉吗?

从不动摇的清濑灰二也会执迷不悟吗?他伏在女人身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也会有长跑越线前那么专注吗?他想着这些问题,只觉得身体里的燥热怎么也凉不下来。

他在田径场上向来是一骑当先的那个,在这方面却远远落后于人。那时的他还没有过女人,对性的概念是床下两三本带颜色的杂志和自己的右手,不可能明白为什么只是想着灰二濡湿的肩胛和身上药用贴布的清苦味道,自己就失眠了一整个晚上。

他后来明白了,再迟也没可能迟上那么多年。


但开了窍的藏原走还没能学会怎么把自己的感情扔上台面,他和灰二竟然就要分道扬镳了。这才是他这段时间以来躁郁的症结所在——他还从没想过会和灰二分道扬镳。

经济不景气,二人所在的企业拆除了长跑专业队的编制。作为业界公认的明日之星,阿走是不缺下家的。但作为一个入行没两年,还没带出过成绩的年轻教练,灰二的日子想必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阿走还没有接下任何一支队伍的橄榄枝,他急于想知道灰二的打算,但这家伙躲躲闪闪,连散伙饭都没有现身,只留阿走在席前捏着始终没有来电的手机气结。这人大学时最常干的事就是发表小演讲,冠冕堂皇说什么团队精神,什么共同体意识,原来全是马虎眼。

今天这人又施施然来电话,说从东京经过,打个尖就走。

他向来是这样的,这两年更是变本加厉,面上从不露怯嘻嘻哈哈,什么事都自己一肩挑下。

青竹庄一行人刚开始跑田径的时候,几个大男人唧唧歪歪,杂活全压在灰二身上。教练兼选手,后勤兼寮长,一天就睡两三个小时,没人听他叫过苦,直到突然有一天人就过劳晕倒在厨房里。不到轰然崩塌的那一刻,他永远显得举重若轻。

他拾掇选手的时候笑盈盈教育别人,放轻松,你是人,你不是码表数字。那时候大家才惊觉,原来清濑灰二这个一天到晚把人赶出去跑步的笑面阎罗也是有生理极限的,也早该有个人站出来劈头盖脸把他教育一顿,说你是人,你又不是家政AI。

两人从饭馆里走出来,阿走仍然没什么好脸色:“青山给我发来了邀请函。”

“藤冈在的那个青山?”灰二顿了顿,“藤冈不错,他带的队可以跟。”

“我还没答应。”阿走闷声闷气地顶回去。

“为什么?”

阿走一噎,不知道怎么回话。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他到底想从灰二嘴里套出点什么话,他才会觉得算是好听的。

拆队之后他们很难作为同伴再踏上赛场,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可以加入青山,或者其它什么,但都未必有教练的余缺。于是这又回到一切的根源——清濑灰二再也不是一名选手了。

灰二带着腿伤,带宽郑大田径部跑完了箱根驿传,也结束了他的选手生涯。本人是从没后悔过的。但只要想起这件事,阿走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沾湿的薄纸,放在命运手中被肆意揉弄。

灰二不跑正式比赛已经很多年了,但都一直作为教练陪在身边,让阿走直到今天才意识到,日本每年完成全马的选手人数都超过五十万,当两个人不再站在同一个圆周运动的轨道上,或者站在接力的两端,就是这么容易被人群冲散。刚毕业时他觉得大学的日子很短,转瞬即逝,而未来却很长,做某些决定不急于一时,而现在他只觉得回忆冗长日日夜夜,未来却迫在眉睫。

见阿走不答话,灰二知道他恐怕正跟自己较着劲。

他伸手在阿走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你回公寓吗?我送你上地铁吧。"


黄昏的风从站台穿堂而过。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阿走梗着脖子问道。

“回老家一趟,送完你就走了。”灰二耸耸肩膀,“去看看老爷子是怎么带队的,学习学习。”

听到灰二谈及父亲,阿走的眉头皱得更深。

灰二见状便又笑了,说:“人不都是你想的那样的,非黑即白,大家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只要想清楚了这点,你就不会觉得待在一个大组织里那么难受了。”阿走如果要去藤冈带队的青山,唯一让灰二担心的事就是他这副脾气,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他抬起手来揉了揉阿走的头,弄乱了他的头发,“做久了教练,说教都成职业病了。你自己过得自在就行了,毕竟对你来说跑步本身就很开心了吧。”

阿走不置可否。刚进大学的他确实也是这样想的。

一个专业的长跑运动员,心里只有跑步就足够了,没有那些繁复的利益纠葛,难搞的人情世故,脚下的步子才够轻,才能越来越快。带领青竹庄的杂牌军觊觎箱根顶点的使命,对灰二选手生涯的悔恨和愧疚,这些本该都是不该有的杂质,但只要灰二愿意与他分享,他全都愿意一起背着。这些东西构成了他过重的新鲜血肉,不能让他更快,却能让他更强。

但灰二从来都说不用,没关系。这挺让人泄气。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开心回去吗?”

“应该还好吧。”灰二摸了摸鼻子,“唯一不开心的是回去不能现场看你比赛了,所以我觉得还是得来这一趟,来见见你,本来就直接回松江了。之后的比赛自己好好掐表啊。”

他本来压根没想出现,无端影响阿走的选择,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熬住。

这是为数不多的能从灰二嘴里听到的软话,无非是在说想你了,想见面,却拂动了阿走敏感的神经。他警惕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灰二别开眼去,避开了轨道上扫来的电车灯束:“谁知道呢。”


阿走站在还没关门的电车里,看灰二冲他扬了扬右手,转过身去就收了笑脸,终于露出点舟车劳顿的疲态来。让他仿佛又看到那个不眠夜里,年轻队长站在走廊里迷惑的剪影,一处难能可贵的脆弱缝隙。

有时候清濑灰二是要把他搞疯的,他才真的是个撬不开的罐头。

为什么还不来跟自己商量出路,为什么还不让自己帮忙找找关东其他队伍。队伍解体之后阿走数着日子,怀揣着十万个为什么生了一个礼拜的闷气,却还是等不来对方主动抛出答案,最终只等来这个悬在半空的再见。

早在学生时代就是这样了。清濑灰二像个不可思议的黑洞,吸引所有人对他付以依赖,随意地倾倒喜怒哀乐。可他难道真是个黑洞吗?那些泼向他的情绪都消失去了哪呢?越是长大,阿走就越常想把他整个人掰开了揉碎了,好好看看那一肚子打算独自消化的东西,然后箍住他的手腕质问他,藏原走就这么不值得依赖吗?

阿走心一横,跨出了电车的安全门。


就让他来主动当一回起子吧。

他并不知道能不能顺着薄弱处撬开这个罐头,也不知道灰二会对他潜藏的感情作何反应,他只知道不向前跑,就永远不知道目的地的样子。

灰二已经走远了,留下一个略显孤单的背影。

六年前春天的夜里,这个人踩着单车追着他问,你喜欢跑步吗,将他一把拽入那段闪光的日子——现在换他来追了。他迈出左脚,迈出右脚,一点一点提起速度,直到在站台上跑了起来,敞开的外套里灌满夜风。

人跑起来的时候是想不了太多事的。

现在他只想将远处那个背影暂且留住,他只想将风拥入怀中。



FIN




春节没事做攒了个片段,磕磕巴巴。老年人搞不了年轻人的火热爱情了,哭泣。

总而言之是满心疼原作灰二的,永远在做一件事里最难的部分,阿走每次甩开大部队跑在前面,他嘴里说着别管他,自己却还是跟上去。想看阿走主动向他跑过去,伸出援手告诉他时刻都举重若轻也未必是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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